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尤瓦尔·赫拉利在《人类简史》中以一种一语道破天机的口吻揭示了人类社会的真相，“一切都只是故事”。从智人到现代人，人类创造了所谓的信仰、道德、信任、金钱、宗教，以及国家、公司等组织形式，无不建立在一个个故事之上，这一论断似乎传递了怀疑一切的虚幻感。但从另一个角度看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真实？人存于世，对意义感的追求才是生存与发展的根本，是人不断自我超越的理由。

有理想才有故事。在这样一个充满现实问题的世界，仍然有一些人为理想而存在。那么，有哪个职业能够承载理想主义者的理想？我认为教师正是如此。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报告《教育：财富蕴藏其中》中提出的“教育，必要的乌托邦”这一理念，恰恰反映了教师所从事的职业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的事业。

尽管我们今天感到教育不乏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的倾向，但仍然不能改变教育的理想性，可以说追求理想是教育的本质属性之一，也是教师的职业特点之一。我们对功利的教育价值观感到忧虑，本身就是理想主义的表现。凡是真正遵从内心选择教师职业的青年，都对理想主义有一种向往，这种向往可能来自少年时期某位老师的影响，让人有了“长大后我就成了你”的冲动；可能来自对未来的美好想象，希望与天真活泼的孩子生活在一起，改变他们；也可能来自“传道授业解惑”的自觉追求，把自己变成儿童成长的“摆渡人”……

从教师职业特点来理解，也需要理想主义者的产生。

首先，教师是一个以思想为工具的职业。英国教育理论家沛西·能在《教育原理》中表达了一种观点：“教师是思想的载体”，他认为“一个教师，一方面自己沉浸在他的专业的最优秀的传统中，同时他必须用鼓励、暗示和批评的方法，把这些传统展示在青年学生面前，并且使他们为这些传统所吸引，他将是广大世界和学校小世界之间一个‘思想的载体’，不知不觉地把菌苗感染给学生，使这些菌苗开花结果，养成技艺精良和热爱劳动的理想”。今天的教师，不仅是思想的传播者，也是思想的生产者和贡献者。教学的要求是统一的，但每一位教师的教学又都是独特的。教师把自己对教育的认知经历、理解思考以及性格特征融入教学中，就会形成区别于他人的教学风格，最终产生自己的教学主张和教学思想。思想，一个多么具有吸引力的词语，谁不愿自己的人生与思想相伴呢！

其次，教师是一个需要对生命深刻理解的职业。现代教育中，每一位教师都被划分为某个学科的教师，强调了学科教学的专业性。但无论哪个学科，教师才是他的第一身份，教书育人的天职并不需要强调学科。我一直认为，教师的工作对象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，随着教学经验的不断丰富，教师一定会超越学科教学的局限，更加深刻地理解学生生命发展的需要。教育，不仅仅是知识和技能的传授，更关键的是用智慧、精神、观念、价值等影响人的成长。教师职业的专业性，不局限在学科专业知识的积累和教学专业技能的运用，而是他面对一个个生命个体时所需要的对生命本质的理解与领悟、包容与接纳、期待与守候、呵护与耐心等超越技术性能力的精神实践。几千年来，教师职业的性质不断变化，唯有对生命的理解没有发生变化。每个孩子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，都有独一无二的发展需求和成长可能，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渴望、惧怕、焦虑、偏好、喜悦，需要教师去了解、引领。那些教育大师，哪一位不是因为对生命的深刻理解，才成为学生心灵的开启者、智慧的点化者？苏霍姆林斯基在《致未来的教师》中写道：“未来的教师，我亲爱的朋友！在我们的工作中，最重要的是要把我们的学生看成活生生的人。”教师的天职是尊重孩子的生命存在，唤醒孩子的生命意识，在这样的工作中，每一位教师都会对自己的人生有深刻的洞察，成为生活的智者。

再次，教师是一个解决不确定性问题的职业。当今，社会发展变革的速度明显加快，新技术的迭代速度超过人类适应新技术的速度，各种变革带来人们观念、认知、思想的变化，也增强了未来社会的不确定性，社会分工和职业形成也在发生变化，传统教育以知识传授为主的方式显然不适应这种变化，不确定的社会对教师职业也提出了新的期待。我们必须认识到，人类注定要经受各种考验，不确定给我们带来新的挑战。人类把追求幸福作为终极目标，对幸福的向往亘古不变。正是这种追求，人总要从各种风险与考验中寻求出路，而且人们幸福的来源也不是因为生活的优渥，而是对各种考验的战胜。教师要让学生面对不确定性增强的未来社会，增强自身发展确定性，就要改变以知识和技能传授为主的教育，让学生在知识学习中获得终身发展的能力和素养，通过学习形成独立思考和解决问题的能力，与人合作和担当社会责任的能力，这就是一种理想，是任何职业所无法企及的使命。

时代越是变幻莫测，越是需要一批理想主义者从事理想的事业。今天，青年中不乏“躺平”“精致利己”的思想观念，但理想主义仍不过时。如果教育是必要的乌托邦，教师则是理想主义者最理想的职业选择。

（作者系陕西省教育厅教师工作处处长）